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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无聊赖的休赛期如常难觅人影,沉闷欲睡的晌午后隐约可闻蝉鸣。
九月伊始,翘首以盼的新赛季尚未拉起序幕,但洛杉矶的火热气氛似乎从不降温,熙来攘往的斯台普斯中心球馆正在举办BIG3联赛的决赛,球迷蜂拥蚁聚般地汇聚于此,盼能重新引沸沉寂已久的那腔热血。
乔-约翰逊俯身扶膝轻喘着气,微微抬眼看了看比分牌。
Triplets 47-39 Killer 3s——
根据BIG3联赛的规则,率先拿到50分的球队即判获胜,约翰逊时值此际距离夺冠仅差咫尺,他需要用一记三分球帮助球队奏响凯歌。
裁判吹响哨声,比赛继续进行。约翰逊倏然启动借助掩护摆脱防守,绕到左侧犄角接应队友阿兰-安德森的底线发球,迎着史蒂芬-杰克逊的扑身追防拔地而起后仰跳投!
跃身而起的那道人影半空悬停,人声鼎沸的斯台普斯顷刻间也仿佛敛声屏息,明亮如昼的灯光铺染着赛场,无数道炽烈发烫的视线伴随着飞速旋转的皮球穿网而过!
一剑封喉,三分制胜!
霎时间,山呼海啸般的欢喝声将斯台普斯彻底淹没,队友欣喜若狂地振臂欢呼,约翰逊也握拳低吼,在万众簇拥中享受着属于他的荣耀时刻。
现场所有人都为他而疯狂。
尽管约翰逊的身影已从NBA赛场逐渐隐去,但38岁高龄的他转赴BIG3联赛后仍一如少年般意气风发,他在常规赛斩获175分刷新BIG3联赛单赛季总得分纪录,捧起常规赛MVP奖杯后又带领球队一路披荆斩棘闯进决赛。最终凭借着决赛独砍28分的强势发挥,约翰逊毫无悬念地荣膺总决赛MVP,收获BIG3联赛大满贯。
一如既往的杀手本色,随心所欲的单打能力,成竹在胸的制胜一击,约翰逊在BIG3联赛所展现出的身手令人对他重返NBA的可能性浮想联翩。此前也有先例,征战过BIG3联赛的泽维尔-塞拉斯获得凯尔特人青睐,并与其签下10天短约如卧一枕黄粱。约翰逊在BIG3联赛的统治级发挥并非塞拉斯所能比拟,值此夺冠之际重新叩响NBA的大门,对于约翰逊来说也显得理所当然。
约翰逊赛后对此说道:“我有可能重返NBA,但我参加BIG3联赛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回到NBA。我拥有着美妙的生涯,我也享受过打球的乐趣,可是最后一季的经历却令我身心俱疲,无所适从。但现在要是还有合适的机会,我也愿意回去试试看。”
各路媒体不停闪烁的镜头架设在约翰逊身前,他话音刚落,记者的发问又如同连珠炮般在他耳际轰响,恍惚间晃荡起他回溯旧往的万千思绪。
2017-18赛季中期的交易截止日垂落帷幕,但各支争雄逐鹿的劲旅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引援。
彼时已临近生涯尾声的约翰逊盼能加盟争冠队伍一遂夙愿,他在提出交易申请后被爵士送往国王,随后他又与国王达成买断协议。恢复自由身的约翰逊在自由球员市场备受追捧,而他的意向下家早已敲定,他在正式签约前就已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简介修改为:乔-约翰逊,七届全明星成员,休斯顿火箭。
约翰逊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休斯顿抛出的橄榄枝,他的恩师迈克-德安东尼此时正手执火箭教鞭,克里斯-保罗也在他与国王买断后第一时间向他发起招募,而至关重要的是,这是一支最有可能翻越奥克兰那座大山的球队。
约翰逊与球队达成签约意向时,适逢保罗率队豪取八连胜。保罗在赛后面对镜头难掩喜色地说道:“他能为我们球队贡献良多,他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球员,你们也都看到他去年季后赛的表现了吧!”
上一年约翰逊在季后赛老而弥坚的状态令保罗记忆犹新,当时掌舵快船的他在季后赛首轮对阵约翰逊所在的爵士。首场对决,约翰逊最后时刻突破抛射献出压哨绝杀,而在保罗率队连扳两局后,又是约翰逊临危受命斩获28分凿沉快船,并帮助球队历经抢七以下克上淘汰对手。
连年折戟的保罗只能挥别洛城另谋出路,而兜转过后,保罗与约翰逊在休斯顿迎来聚首。
“显而易见的,这支球队拥有着远大的目标。这是一支能与我完美契合的球队,我觉得我们很有机会夺冠捧杯。” 约翰逊奔赴休斯顿后摩拳擦掌地放下豪言。
如约翰逊所言,这支球队的夺冠呼声一时无两,他们在常规赛所向披靡地揽获65胜,刷新队史单赛季胜场数纪录,哪怕是卫冕冠军勇士也望尘莫及。
可高奏凯歌的凛凛雄师哪能顾及老弱残兵,苍翠挺拔的瑶林琼树又如何荫蔽枯木朽株。
尽管约翰逊仍壮心不已,但已至生涯暮年的他与球队愈发脱节,他难以适应球队所安排的角色定位和打法调整,即使他仍能偶露峥嵘也无从掩盖他的失时落势。
而对此,德安东尼则发声抚慰:“乔-约翰逊的丰富经验能在季后赛为我们球队提供帮助。我们现在需要进行调整,而他的出场时间遭到压缩也在所难免,我们出于长远考虑只能如此,这是为了帮助球队在季后赛走得更远。”
任何牺牲都只是为了球队,冠冕堂皇的理由令约翰逊无从拒绝。他只能先行韬光养晦,以盼能在季后赛如愿以偿获得重用。
奈何事不遂人愿,季后赛的烽火狼烟大肆弥漫,而约翰逊却只能在板凳席唉声嗟叹。
约翰逊在季后赛的出场机会寥寥无几,队友驰骋沙场的刀光剑影映衬出他失意落寞的躬身之躯。
他在微弱的希冀中无声等待,又在漫长的等待中身跌尘埃。
他看着曾经的自己满怀旧时憧憬奔赴前程,也看着身前的球队历经西决抢七饮恨而归。
一切戛然而止,绚烂梦影沦为泡沫,戳破幻象满眼狼藉,约翰逊的生涯第十七季狼狈止步徒留叹息。
岁月催人老,所有人都在等他亲承退役。
三个月前,约翰逊在转赴休斯顿时尚能老夫聊发少年狂,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;三个月后,约翰逊在折戟奥克兰时却是归来倚杖自叹息,人谁不顾老,老去有谁怜。
满身疲倦的约翰逊脱卸战袍,在嘈杂乱耳的喧嚣声中自顾自地念叨着。
“我还想继续打球,我没有考虑过退役一事。”
密西西比河犹如悠远岁月般沉静流淌,盛夏的风嬉弄涟漪摇晃波光,归来的人身心交瘁神思迷茫。
约翰逊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故乡阿肯色州小石城,刚挥别休斯顿的他需要回家照顾母亲黛安-约翰逊,相较另寻下家延续生涯,陪伴母亲对当下的他而言更为重要。
黛安患有多发性骨髓瘤,她与病魔抗争已久,但如今已是每况愈下。折磨着黛安的病痛也在困扰着约翰逊,此前身在休斯顿的他挂念着黛安的病情,时时心绪不宁,而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回到小石城照料母亲。
约翰逊从各支球队的视野中逐渐消失,尽管他无意退役,但分身乏术的他此时却只能在小石城进行零敲碎打的训练,他自己也没有底气重返赛场。
没有任何一支球队向约翰逊抛出橄榄枝。
曾经享誉联盟的单打王从江湖销声匿迹,虽非他所愿,却已成定数。
时间荏苒,约翰逊的杀手本色熬成了奉亲柔情。不觉然间,又一个赛季来临,但这已跟约翰逊无关。
身在病床前侍奉母亲的约翰逊眺望着远窗外的外界纷扰,心底波澜渐止,此际唯愿母亲身体安康。
但遗憾的是,约翰逊的悉心照料还是没能挽留住母亲。
黛安在圣诞夜由于骨髓瘤的并发症而被紧急送往医院,医生爱莫能助地告知约翰逊,黛安的病情已是回天乏术。饶是约翰逊遍寻名医百般诊疗,黛安也还是在隔年二月底不幸病逝。
约翰逊沉湎于至亲病逝的悲痛当中,无从解脱,不能自拔。他彼时已年近38岁,但却仍似孩童般无助,漫无边际的岑寂吞没了他的精神世界,环伺周身的孤独侵蚀着他的生活盼念。
他在日后回忆道:“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尤为煎熬,每当我回到小石城的家中都会睹物思人,空荡荡的房间余我一人异常冷清。我的父亲从未出现在我身边,我一直以来都与我的母亲相依为命,她就是我的全世界。”
但毕竟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可违逆,约翰逊终究也要为自己重建生活秩序。
他需要重寻生活的寄托,而篮球是他唯一的方向。生活不止篮球,可生活有时务须篮球解救。
值此之际,BIG3联赛的篮球运营总监托马斯-斯科特拨通了约翰逊的电话。
约翰逊在阿肯色大学的队友杰尼罗-帕戈当时在为BIG3联赛效力,正是他向斯科特举荐了赋闲在家的约翰逊。在了解到约翰逊的情况后,斯科特满怀诚意地向约翰逊发出参赛邀请,BIG3联赛的创始人艾斯-库珀随即也跟约翰逊取得联系进行游说。
“在我承诺参赛前,库珀已知道了我的所有情况。”约翰逊说道,“我跟他说,我刚经历丧亲之痛,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要重返赛场。而他的回应是,他会给我充分的时间考虑清楚。”
经过深思熟虑后,约翰逊还是决定接受库珀和斯科特的盛情邀请,而那时距离BIG3联赛的报名截止日仅余两天。
随后,约翰逊在BIG3联赛纵横开阖摧城拔寨,酣畅淋漓地泼洒热汗融化悲伤。
他在征伐赛场,也在依托赛场;他在抗争生活,也在妥协生活;他在释放自我,也在重寻自我。
重新屹立于赛场之上的他得以坦然与命运的苦难和解,也跟旧往的自己挥别。
归返赛场并夺得BIG3联赛冠军的约翰逊收到多支NBA球队的试训邀请,而约翰逊也毫不犹豫地重新踏上这趟既熟悉又陌生的征程。
他盼能消解自己的心不甘与意难平。
约翰逊坦言道:“我对自己的NBA生涯收尾方式并不满意,尤其是最后一年,我在季后赛几乎没能获得出场机会,我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如此,我仍旧难以释怀。”
话虽如此,但要想在38岁高龄重返NBA也并非易事,即使约翰逊刚在BIG3联赛揽获大满贯的殊荣。
而出战过BIG3联赛的NBA旧将布莱恩-斯卡拉布莱恩对此则说道:“乔-约翰逊下赛季定将回归NBA赛场,我可以向你保证,只要他自己愿意回来,那他就能重返NBA。”
斯卡拉布莱恩并非信口开河,现任凯尔特人录像分析师的他已向球队总裁丹尼-安吉了解过,约翰逊在自由球员市场的行情持续看涨。最后如斯卡拉布莱恩所言,底特律活塞向约翰逊敞开了大门,尽管约翰逊在试训中发挥平常,但活塞主帅德维恩-凯西仍然力排众议为他奉上一份部分保障的底薪合同。
“我们球队需要乔-约翰逊,尽管他现已38岁,但我们也用不着让他出战40分钟,我们需要他为球队提供经验指导,也需要他在决胜时刻提供火力支持。”凯西说道,“我们的阵容大名单现在还有一个位置,他需要跟克里斯蒂安-伍德进行最后的竞争。”
约翰逊赶赴底特律后立即随队参加训练,他展现出的竞技状态与职业素养令队友心折首肯。可眼看约翰逊合同转正已近乎板上钉钉,却偏偏事与愿违,伤病的侵袭令约翰逊的留队一事陡生变数。
当时已临近常规赛揭幕,约翰逊突遭跟腱肿胀的困扰,尽管伤势并无大碍,但他受此影响状态跌降,反观伍德的表现却愈发神勇,使得管理层选人的天平逐渐倾斜。
就在常规赛揭幕的前一日,犹豫再三的活塞最终决定留下伍德,距离重返NBA仅差咫尺的约翰逊还是被放弃了。
他闻讯默然,随后出声苦笑道:“我没有任何怨气,他们有自己的难处吧,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确实也有问题,我对此不介意的。”
“我不会去乞求一份合同。”停顿片刻后,他又补充道。
约翰逊先前尚有执念,是因为他缺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。而现在仿佛命运捉弄般地重回旧路徘徊一圈后,他终究承认自己老了。
他的心不甘与意难平,轰然一瞬在岁月倾压下辗作尘埃。执意犹在亦可释怀,一念放下方得自在。
既然如此,那便如此。
约翰逊沿着那条通往NBA的道路回身重返BIG3联赛,经此别过,毋问归期。
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无往不复,为命之所定。轻装素履,且放歌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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