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乔丹法则》为何名垂青史，这段节选告诉你什么叫＂沉浸式体验＂

菲尔·杰克逊目光所至之处,尽染殷红。

芝加哥城,仍在为公牛队首次问鼎NBA桂冠而庆祝,人们一个个都披上了公牛队的红色,宛如身着华服。这是一座在职业体育领域,被失望和挫败的情绪萦绕多年的城市,如今才终能昂首阔步。而这一晚,公牛将士为最后一场狂欢派对,纷纷来到芝加哥市中心的四季酒店,夺冠后的庆祝活动几乎已持续了一个月,菲尔·杰克逊看到球员们的眼圈附近都一片深红,就知道他们加入了整座城市的狂欢。但透过他们的眼睛,菲尔·杰克逊还是能看到了目光闪动,一如之前每个球员都闪闪发光的那个夜晚。

他能看到霍勒斯·格兰特和斯科蒂·皮蓬,球队中的两名新星,在这个赛季如慧星一般掠过了NBA的上空,正是因为他们变得愈发星光璀璨,公牛队才得以在总决赛中以4比1的总比分战胜湖人。夺冠当晚的球队派对上,他俩和长着娃娃脸的B.J.阿姆斯特朗一起,随音乐而起舞,随乐队演奏和欢歌,一直嗨到了凌晨时分。

杰克逊还看到了威尔·珀度,队内的替补中锋,但更像是球队的缩影:长久遭遇非议,却最终收获赞美。公牛曾经是一支只靠迈克尔·乔丹一个人的球队,他的帮手们常常都呈现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。尤其是威尔·珀度,几乎是天赋最有限的一个,可如今也完全能胜任自己的工作,成为了一块出色的拼图。现在主场球迷总为他喝彩,这既为了他对球队的贡献,却更因为他在联盟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的能力。珀度扮演着给老中锋比尔·卡特莱特当陪练的角色,但就像那些用来暖胎的测试赛道一样,每天都会留下新的轮胎印。所以这天晚上他坐在卡特莱特旁边,一边拍打着卡特莱特的脑袋和肩膀,一边吼着:“这一拳是为了我脑袋挨那一肘,这一拳是为了我鼻子挨那一肘,还有这一拳,是为了身上挨那一肘!“说完两个人哐当抱在一起,大笑着,看上去像两只全世界最大号的泰迪熊。

那边还坐着克里夫·勒文斯顿,常规赛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个备胎,却在季后赛的胶着时刻证明了自己的价值。还有斯塔西·金,这个弹力小子因为戏份减少而度过了失望的一季,包括B.J.阿姆斯特朗、丹尼斯·霍普森,也常在比赛决胜期被束之高阁。他们都被球队复杂的进攻战术——也就是传说中的“三角进攻”——搞得有点沮丧,他们一直在努力适应球队助教泰克斯·温特的执教。但现在,他们却为这位爷爷辈的教练哼唱出了一首饶舌风格的赞歌。

“喔,我们相信三角进攻,泰克斯,我们相信,耶。我们相信三角进攻,它的威力只有内行才能懂,谁在使用三角进攻,谁就能向冠军冲锋。”

菲尔·杰克逊能感受到,自己那对薄薄的嘴唇正挤出一道微笑的弧度。他不仅欣赏古怪的温特,还一直都力挺这位老爷子,因为就连乔丹都曾经说,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特殊的进攻体系,因为温特之前有凭借这套体系赢得过什么吗?但菲尔·杰克逊却始终坚持,甚至当球员在赛季开始之初大唱反调,温特自己都曾找到杰克逊劝他放弃这套体系。温特说:球员只有相信体系,才可能让它发挥威力。可菲尔·杰克逊回答,他会让球员们相信的。果然,球员们此刻正在高歌。

杰里·克劳斯也在那儿,这位公牛队总经理的喜悦,虽然也来自于夺冠,但更多却是因为球员们终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。这个没有幽默感的家伙,他的人生只有工作。他是很多球员对公牛不满的原因,甚至超过了薪水待遇问题。身材臃肿,加之自己也对此颇为敏感,克劳斯是那种从小就不擅长交朋友的人。但现在,这帮球员们,他的这帮球员们,终于像对哥们一样对他大喊大叫。

“今晚找姑娘了吗?”有人冲他喊道,这可是男人们熟了之后才会开的玩笑,“找了吗,杰里?”当时克劳斯心爱的妻子瑟尔玛,其实就站在旁边。

“你懂的。”克劳斯开心地回应。

“帕克森,帕克森,”珀度突然插话,“你说你那些投篮得值多少钱?一球10万美元如何?你这一个又一个的,就跟点钞机一样了。”

公牛队的老板杰里·莱因斯多夫就站在旁边,听了这句话乐不可支。约翰·帕克森,这位老兵长得就像美国最普通的白人一样,是联盟中薪资最低的先发球员之一,但在总决赛最后一战的胶着时刻,他连续命中了5次投篮。每一次湖人队威胁到公牛的领先优势,帕克森都会投进关键球。而现在,他的合同已经到期了。“那些投篮得值多少钱,帕克森?”珀度打趣道,“全都投进了是不是为了新合同?”

该到乔丹了,菲尔·杰克逊知道乔丹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。他已经洒完了喜悦的泪水,总决赛刚刚结束,他在更衣室就痛哭流涕,这个场面虽出人意料,但也十分感人,乔丹因此得到了释放。他曾被人批评成不能带队取胜的巨星,这样的说法已经困扰他多年,而现在,不仅他的球队赢了,他本人也用最酣畅淋漓的方式成为了大赢家,这也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:乔丹毫无争议地当选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,11位评委中有一人甚至拒绝投票说,“不然还能是谁呢?”并且,乔丹战胜的可是他的宿敌魔术师约翰逊。魔术师一直被所谓正统的篮球信徒,标榜为乔丹无法企及的榜样:顶尖的传球手,伟大的队友,一个赢家。但现在,他们可以闭嘴了。

夺冠后,公牛队做的第一件事则是祈祷。球员们狂奔回更衣室,他们围拢成一个圈向上帝祷告,随后香槟就被打开了,彼此开始相互泼洒。当着摄像机的面,乔丹瘫倒在自己的更衣柜前,他趴在妻子胡安妮塔的腿上,抽泣着。他的父亲,詹姆斯·乔丹,那位永远都在鼓励乔丹,跟乔丹说他一定会迎来这个时刻的长者,此刻则正揉着乔丹的脖子。但乔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,他的身体战栗着,不断抹着脸上因喜悦、解脱、实现承诺而流淌的泪水。纵然呼吸急促,胃里像火烧一般,但他也从未感觉这样好,比当初以新生身份帮助北卡拿到 NCAA 冠军时的感觉还要美妙。那一次胜利来得如此容易,而这一次却是历尽艰辛。在进入 NBA 后,他跟质疑声、跟命运的战斗已持续七年之久,至此才宣告终结。他像婴儿嘬着奶瓶那样品尝着胜利香槟,体味着那纯粹的、无尽的喜悦。

加冕夜过后的那个早晨,乔丹像拥抱失散多年的老友那样抱住了冠军奖杯。他一直不肯松手,于是人们都目睹了乔丹抱着奖杯走下飞机。甚至在飞回芝加哥的航班上,乔丹也一直抱着奖杯睡觉,在球队大巴上则不允许奖杯离开他超过1.5米。这就是一个人和困境搏斗多年以后的状态,把奖杯放在身边,随时准备回击那些仍在质疑他的人。

一切都被菲尔·杰克逊看在眼里。比如他们飞回芝加哥时,有数百名球迷直接赶到机场来迎接球队,当时就有球员来到铁丝网前,和球迷们近距离接触,平日里在喧嚣的芝加哥体育场里建立起来的那些情谊,因此得到了进一步巩固。随后球队出发前往格兰特公园,希望在城市中心献上自己的那份心。他们排成一列车队,可球迷们却还是一拥而上希望能摸一摸他们,仿佛这些球员已经封神入圣。帕克森挥挥手,胳膊就被人抓住了,球迷们轮流过来拥抱他,直到妻子带着两个儿子挤进来才让球迷们松开了手。终于,球员们登上了舞台,倾听着成千上万球迷因喜悦、因激动而呼喊出的字字句句。

因为受到情绪和兴奋劲的鼓舞,球员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高亢的状态,甚至连觉都没怎么睡,直到这次在菲尔·杰克逊面前,用最后一场派对,为一个神奇的篮球赛季画下句点。这一天只有球员、教练组和管理层受邀前来,随后大家就将各自奔赴夏日假期。分别前,菲尔·杰克逊把所有人像平时一样再次聚到一起,12名信仰不同、性格各异的球员,这就是他们过去一赛季经历最多的东西,大家从此前一年的10月开始彼此相依,共享汗水和荣耀,有时像情人一样亲密,有时又像前任那样疏离。不过最终还是同甘共苦、一起成长,在此之前,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品尝过总冠军的滋味。从最孤僻的年轻人斯科特·威廉姆斯,到最孤傲的老将卡特莱特,每个人的眼中都映射出放松与快乐。杰克逊希望这些永远也不会从他们眼中消失。

“你们应该知道,有很多冠军球队夺冠后就没有下文了,”杰克逊开口说道,兴奋的气氛也冷却了一会儿,“这是一个商业联盟,我当然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回到队中,但显然不可能事事如意。不过你们已经有了共同的经历,相信每个人都永不会忘,这会是你们永恒的回忆,并把所有人始终都联系在一起。我想为了这一个赛季,感谢你们每个人。现在,继续去享受派对吧。”

在一年前,有谁敢想:公牛在这样的一个夜晚,竟然会有这样的派对、这样的喜悦、这样的团结呢?